年节走动

  林镜说干就干。

  数年的武侯生涯,让他对抓人捆人驾轻就熟。他抽出身后粗麻绳,灵巧的手指轻轻一翻,就挽了个活结,直接套在了王迁山的脖子上。

  “哎呀呀!”王迁山手忙脚乱抓住绳子,大惊失色道,“有话好好说!你这是干什么?欺僧辱道,是要下地狱的!”

  “卑职不怕下地狱,”林镜站在雪地里,问他道,“你到底回不回京?”

  “你急什么?”王迁山咳嗽着摆脱绳索,跳下骡马,“贫道本来就是要回去的,天快黑了,今晚在驿站歇一歇。你那主子跟我师父真是一模一样,难惹得很。”

  林镜有些狐疑地看着他,怀疑他会不会逃跑。

  “无需着急,”王迁山往北边京城方向看了一眼,按了按鼓囊囊的衣袖,“元旦当日赶回去,就来得及。”

  “为什么不是除夕?”林镜问。

  “因为没人给我压岁钱啊。”王迁山大步向驿站走去,声音响亮道,“好酒好肉送上来,要一间上房,浴汤两桶,后面的武侯付账。”

  林镜左手拿着空绳子,右手牵着骡马,闻着骡马刚拉出来的粪味儿,默默算了算他还有多少银子。

  这样贪图享乐的道士,怎么可能成仙呢。

  距离除夕只剩七日,圜丘修缮工程进入收尾阶段,这个时候,魏王李琛病了。

  他起了高热,站在空旷的郊外被冷风一吹,摇摇晃晃就往李策怀里跌。

  李策抱叶娇没问题,抱李琛就很吃力了。他只能任由李琛从怀里滑落,半个身子都躺在地面上。

  李琛冻得打了个哆嗦,抓住李策的衣袖道:“扶我起来,我能行,我只是头疼……疼得起不来。”

  “你回去吧,”李策捡起李琛掉落的图纸道,“这里有我。”

  “父皇若问起来……”李琛神情担忧。

  “就说是我在管。”李策道。

  除了扇形木棚,其余都已经完成。这几日的工作,多是跟随工部重新核校图纸,看看有没有疏漏之处。

  再过三日核校完成后,这里会暂时封闭,等待元旦当日皇帝亲临。

  听李策这么说,李琛不再坚持。

  他躺在地上,等来了蜂拥而上的随从。那些随从把李琛抬起来,塞进马车,李琛不忘了掀开车帘,嘱咐李策道:“楚王弟,兹事体大,万不能有失啊。”

  李策站在风中,挥了挥手,马车向前窜去,车内“咚”地一声,是李琛的脑袋磕在车厢里。

  这一回,他疼得更加起不来了。

  软尺拉开,垂球旋转着落地,铺开的图纸上,工部官员仔细核对最后一遍。无论是高度、尺寸,还是支撑木棚的二十四根立柱,都精准无误。

  木棚建在圜丘下,以一种拱卫的姿态,仰头看向丘顶。九龙聚顶的雕花挑檐被安放在最上方,鬼斧神工的雕刻工艺,给了木棚点睛之笔。

  大唐京都南侧的圜丘,将迎来一年一度最隆重的祭典。

  届时会有文武百官陪同,会有僧道设坛祈福,也会有有幸被挑选的百姓观礼。

  “怎么样?”礼部侍郎邹进昂首立在木棚下,有些自得地询问李策道。

  “很好。”李策点头。

  “那就……”邹进抬起双手,下令道,“清场封闭,只待吉时!”

  工匠有序离开,禁军布哨把守,李策同邹进一起走向外面,把手中的图纸交给身边的工部官员。

  他在心里算过许多次,工部的木棚建得很稳,就算届时狂风大作,也不会倒塌。BIqupai.c0m

  唯一让他担心过的是那个九龙聚顶挑檐,但李策算过承重,没有问题。

  终于结束了。

  他迈着轻松的步伐离开圜丘。

  可以回京了,可以见娇娇了,祭天祭祖典礼结束后,还可以入宫去看望母妃。

  年节前亲眷朋友之间的走动,必不可少。

  今年安国公府添了不少节礼,但依照叶娇的意思,无论对方身份尊卑,全都跟往年一样,回一份等额礼物外,加一份安国公府自制的点心。

  她特地嘱咐管家,往白家多送一份。

  “小鱼喜欢吃姐姐做的点心。”叶娇对叶柔道。

  叶柔正拨弄算盘珠子,闻言笑了笑:“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,多给他一份。你抢了人家的武侯长位置,人家还尽心尽力做事,真不错。”

  叶娇嗑着瓜子笑:“姐姐又没有见过他,怎么知道他尽心尽力?不过说起来,最近是很乖,前些日子的进出城记档,他都亲力亲为去送。”

  不过这几日又懒得送了,总也找不见他。

  “过完年,”叶娇想了想道,“我求圣上给我换个差事,这武侯长的位置,还给他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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